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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九洲(其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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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說的可是一條小紅蛇?”花如命問道。

“你見過卻不留下他,外面彌天大雪天寒地凍,他出去了哪還有命活?”

花如命被說得啞口無言,乍一聽好像是她的錯,細想明明有哪裏不對,可是她又反駁不出任何話。

“那你要如何?”

“當然是要找一模一樣的紅蛇賠給我,我這條紅蛇是開過靈智的,天上地下僅此一條。”

花如命苦笑,“實不相瞞,我不能離開此地一步,怎麽找蛇還你?”

“我不管,你若找不著,我就待這裏不走了,什麽時候找到你才有資格與我談條件。”九洲耍起賴來連魔君都耐他不了,更別提花如命了。

他說完直接進洞口,熟門熟路的往分岔道口摸去,蠢蠢欲動又似無心般往左邊望了一眼,果然花如命在後面攔著道,“左邊這條岔道你最好不要進去。”

九洲順勢問道,“那裏面有什麽?”

他以為花如命會瞞著他,就算不瞞,也多半不會說真話。

而花如命只是頓了一下,輕輕說了兩字:“鬼車。”

他稍楞了須臾,移開了探往岔道的視線,“這地方還有上古妖獸啊。”

花如命似乎笑了一下,“什麽地方才不會有上古妖獸呢?”

話音剛落,九洲忽然轉過身來,猛地站在她面前,九洲本就高出她一個頭,花如命要仰著頭才能看清他,這樣一來氣勢逼人,花如命一沭,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。

少年的棱角還不怎麽分明,五官稍顯青澀,隱隱之中卻有一股令人忌憚的王者氣概,一上來便逼問她,“你知道我是誰嗎?”

花如命懵道,“我怎麽知道你是誰?”

九洲忽而邪氣一笑,少年意氣愈發明顯,“那你記住了,我名九洲,魔君的小兒子,你以為我為何心甘情願來這破地方,我是沖著你口中上古妖獸鬼車來的,我要解開它的封印。”

花如命一楞,許久沒反應過來,九洲以為她被嚇傻了,剛想這神仙也不過如此,輕易就被他唬到。

下一刻卻見她松了口氣,縱容一笑,“好。”

好?

九洲一噎,心道這女人有病吧?

他都這麽明顯的把他的來意攤開講了,她竟一點都不擔心?

九洲心思一轉,很快就明白過來了。

她這哪是不擔心啊,她分明不拿他的話當一回事!

九洲咬咬牙重覆了一遍,“我可是魔君的兒子。”

花如命點了點頭,“我知道了。”

“你就不怕?”

花如命一頭霧水,“怕什麽?”

九洲道:“天魔兩族和平共處只是表象,這你不會不知道吧?”

“我知道。”聽她這麽說,九洲總算有掰回一局的感覺了,不料花如命接著道:“可這些是天帝該憂慮的事情,與我又有何關系?”

九洲頓時覺得一陣口舌焦躁,說話竟有分不大利索,“可,你們神仙不是都不相信魔族的嗎?”

“那是他們,我本就是凡人,和魔族並沒有什麽深仇大恨,雖總聽說魔族多巧舌如簧之輩,一不小心就被花言巧語騙了,但我更信直覺,我直覺你不是那種作惡多端的魔族。”

九洲當頭一震,心想這女人傻的夠可以的,若遇到的不是他,而是他的兄長們,怎麽死的都不知道。

他當即生起一個念頭,好人做到底,送佛送到西,他還就不走了。

至少在他解開封印前他不會走。

夜深,洞內可聽見細微的風聲,通過深邃的岔道傳進來更像鬼哭狼嚎。一支蠟燭顫顫巍巍的燃著,光芒忽明忽暗,九洲坐在一旁,胳膊架在屈起的膝蓋上,一眨不眨的盯著石盤上打坐中的花如命。

按他猜想,此時花如命應該已經睡著了,但怕她睡的不深,九洲又等了一會兒,直到等不住了,他才慢慢站起,悄無聲息的接近她,擡起手臂,張開五指,掌心光芒微弱,九洲閉著雙眼,眉頭卻忍不住蹙起來。

片刻之後,他才睜眼,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地,看看自己的手,又望向睡得香甜的花如命。

不可能啊,她竟然只是個小仙,修為甚至不如他的十分之一,就是這麽弱的小仙,唬得他遲疑了那麽久還沒解開封印,傳出去豈不是被人笑掉大牙?

他又將手擡起,只要一掌拍下去,花如命必死無疑,他不就省事多了,反正有朝一日他解開封印,天族總會尋個錯懲戒這個小仙,到時她還是難逃一死。

與其如此,在睡夢中安樂死去,還便宜她了呢。

想至此,他凝聚力量,光芒乍盛,掌風裏帶了分淩厲。但同時,他聽見花如命呢喃了一句,“上神……黍離……”

對於這個黍離,他可是耳熟能詳了,不止父君恨透了此神,就連二哥最近也破天荒的念叨起他幾句,像聽到什麽好笑事情似的邊念叨著還邊搖頭,又似乎頗替他可惜。

這小仙人和黍離認識?不,若談認識,恐怕這天下還沒有不知道黍離的人,可光知道有什麽用,得黍離認識她才行。

九洲對黍離沒有多大興趣,不過要是能打探到黍離的弱點,稟明父君,父君一高興,他離魔君之位豈不又進了一步。

他收回手,他改變主意了,他不殺她了,留著從她嘴裏套出話來。

九洲眸中精光一閃,黑瞳雀躍,對自己打的算盤躊躇滿志。他回到方才坐的位置,打算閉眼調息,不料這一閉,竟然睡了過去。

醒來石盤上空蕩蕩,他有片刻怔忡,不是因為頭一次睜開眼沒見到花如命,而是他竟然睡著了!?

他堂堂魔族六殿下,在冰天雪地之處竟控制不住自己的睡意,還睡得很沈,為何會有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,要知道以他的意志控制睡意並不難,更何況昨天夜裏他真的沒有打算睡覺。

於是堂堂魔族六殿下認知此事的嚴重性後,內心獨自淩亂了一番,就連花如命進來都沒發現,直到她在他眼前晃了幾根手指,“睡懵了?還是做噩夢了?”

九洲鄙夷道:“厲害的魔族是不會做噩夢的,這都不知道。”

花如命理所當然的笑道:“那是,我又不是魔族。”

九洲眼神隨她坐下而放低,問她:“我問你,你是不是點了安神香……或者念了令人熟睡的咒語?”

花如命道:“沒有。”

九洲搶著道:“沒有?那為何我睡著了?”

“困了就睡著了,人魔妖仙都會有困倦之時,這不是再正常不過的嗎?”

花如命說得再有理,都不是可以一概而論,九洲回味了下,昨晚是他近百年來最沒有警惕性的一覺,實在想不明白在沒有安神香或咒語的情況下他怎麽就睡著了,還做了夢。呃,夢境模糊了,已經想不起來了。

花如命見他一番納悶模樣,禁不住問道:“魔族不能睡覺嗎?”

“什麽?”九洲在想事情,沒怎麽聽清。

花如命道:“看你這番模樣,似乎睡了一覺事態很是嚴重,若你夜裏不能睡,其實可以早點告知我,這樣我就可以在你不小心睡著的時候搖醒你了。”

九洲輕蔑笑道:“你難道可以守我一整夜?”

花如命想都不想地點頭,“可以啊。”

九洲反倒無言了,是怔住般的無言。

九洲光明正大的在山洞裏晃,時間過去了三天,他已經確定了花如命對他沒有任何威脅,便也常大大方方的跟在花如命身後,反正每日也無所事事,就是去看一眼鬼車,順道聽花如命自言自語。

鬼車磅礴身姿就快擠滿了整個山洞,紅色血漿滴下再凝固,鬼車腳踩在上面,發出輕微的哢哢破冰聲。

九洲傲視巨大妖獸,任它以前如何傲視群雄,如今不過是困頓之獸,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。

九洲側目望向花如命,“你知道九頭鳥為什麽又叫鬼車嗎?”

花如命道:“不知。”

九洲又問:“那你知道,為什麽九頭鳥會由神鳥變成妖鳥嗎?”

花如命擡起頭來和他對視:“我只知它是妖獸,卻從不曾聽聞它以前是神鳥。”

“你果然不知道,天族到底瞞了你多少事,就連修行也只會個皮毛。”

花如命對此態度很平靜:“天界總有些事不是我能插足的,他們不說,於情於理。”

九洲橫著眼的瞪她,不知哪句惹得他不開心了,花如命道:“你方才不是說鬼車是神鳥,怎麽話說到一半又不說了?”

九洲哼了一聲,雙手交叉抱臂在胸前,“上古時期有神獸九頭鳳,九頭鳥就是九頭鳳的分支,本受楚國萬民崇拜,卻被周人說成妖怪,加之被天狗咬斷一首,每逢陰黑天外過,血滴在屋檐下,被人視為不詳之物,自此神鳥變妖鳥,而且九頭鳥夜裏會發出車輛行駛的咕嚕聲,故得名,鬼車。”

“簡直是……荒唐。”

九洲等了半天就只等來這一句,他頗為得意,“對吧,真是荒唐,僅憑凡人的信仰大起大落,如此隨便,是誰想出來的?”

“我是說你編的故事荒唐。”花如命打斷他的話,臉色凝重。

九洲譏笑一聲,“誰編了?這點事還稀罕得編?”

花如命板著臉,“世間萬物皆有其命定之數,怎麽可能這般草率!”

“且不說神獸,你們神仙不是有本命薄專寫凡人的命數?凡人的命數由神仙管,神獸怎麽不行?所謂一物降一物,這世間總有一樣東西能制衡神獸。”

花如命轉身就走。

九洲沒有喊她一聲,也沒有追上去,他心道,他哪有那麽好心地告訴花如命這些,他心裏只想從她嘴裏撬出有用的消息,首先,就得挑撥她和天族的關系。

只不過他沒有想到,花如命有這麽大的反應。

他又沒騙她。

九洲凝望鬼車,“我說的沒錯吧,九頭鳥。”

鬼車依舊在滴血,還是老樣子,誰都不搭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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